【文化思索】我去了沖繩的另一個名字叫琉球

連首里城中最古老的「守禮門」，都是二戰後重建的

七月份跟朋友約好一起走訪沖繩，想像中的沖繩是個熱情洋溢的海島，當地有著黑皮膚的比基尼辣妹走在海灘和大街上，從清晨到深夜都充滿海洋的味道。

不過更讓我覺得新鮮也複雜的，其實是沖繩的另外一個名字「琉球」。


我對於琉球的記憶大概是想起歷史課本中，那個時常向中國朝貢的藩屬國。琉球曾經是個國家的名字，但後來消逝在世界上了，琉球變成了沖繩，正因為如此，我對於夾在中日兩國之間的琉球有著無比的好奇，琉球在變成沖繩之前是什麼樣子？琉球王國消失的時候，當時的大臣們、貴族們、百姓們，是怎麼面對的呢？

種種的好奇，使我滿心期待地要去沖繩看「黑比基尼」和「琉球故國」。

首里城舊得詭譎　新得突兀

我們坐樂桃航空前往，大約中午抵達了那霸機場。出發的前一天，今年的強颱尼伯特才橫掃台東，強大的周圍環流攪亂了整個西太平洋的平靜，原本應該豔陽高照的沖繩，也因此烏雲蔽日。原本以為在那霸迎接我們的，是長長的海灘跟藍藍的大海，到了才發現沖繩並不是以海灘著名，就算有，也不在那霸。

黑比基尼是看不成了，我們只好趁著午後天氣尚可，坐空中捷運去了一趟琉球王國的故城－－首里城。作為琉球王國的王城，可以想像首里城在島上的至高點，才能居高臨下，俯瞰四周。隨著捷運靠近首里駅，首里城真的就在山頭上慢慢地探出頭了。

首里城就在捷運終點的首里駅，下了捷運站之後跟著指標就能一路步行到城角下。

才剛到，天空就開始飄雨。我們拿著「首里城公園紀念章收集活動」的小冊子，沿途尋找景點的印章來蓋。蓋章地點設計得很精巧，有的很明顯就在路邊，有的則藏在大門旁邊，這個設計大概是讓遊客最容易瞭解首里城大小角落的方式了，我們尋找印章台的過程，也真的走遍了大多數的開放區域。

拜訪古蹟，我總是會特別留意古蹟中哪些是原物，哪些是翻修與複製品，那些被保留下來的原物，往往都有許多可歌可嘆的故事。很奇妙的是，在首里城的正殿裡，我認真地觀察宮殿的一樑一柱，總覺得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，尤其是正殿內康熙御賜的匾額「中山世土」和御椅時，我以為這些都應該最有可能是原物的部分，卻發現他們新得難以置信。如果不是保存得超級完美，我可以大膽猜測這些都是新的。

直到在出口看到介紹牌，種種的疑惑終於解開：現在的首里城，是原址重建的。

你此刻的存在　是因為你已進入歷史

根據首里城管理中心的介紹，首里城在歷史上毀滅過四次：第一次毀滅於1453年的王位鬥爭，第二次在1660年毀於火災，1709年再次毀於火災，最後一次年毀於1945年美日沖繩大戰的砲火中。看著首里城毀滅的次數，讓人覺得琉球王國是個多災的王朝，首里城太小，一點點侵擾，就能造成毀滅。

1945年以後，首里城基本上已經是一堆灰燼，只剩留下些許的城牆地基，但修復的工作卻一直進行，1958年修復首里門，1968年修復園覺寺總門，1977年玉陵修復竣工，1989年正殿修復工程展開，可以看出有一群人不斷地想讓首里城重現世間。

2000年首里城被列入聯合國世界文化遺產，列入的原因是因為首里城象徵著過去的琉球王國，在東南亞扮演經濟與文化的橋樑，琉球自身的經濟與政治發展產生出一種獨立的文化，琉球自然崇拜的習俗被保留下來等等......種種理由都建立在一件事實上：琉球王國是個已經不存在的國度。

琉球人可曾甘願亡國？1879年日本兵臨首里城下，琉球國王開城投降時，曾經派出大臣和皇親到中國求援，當時的清朝政府一開始並不主動，直到一位琉球大臣林世功自刎於北京總理衙門前（清朝的外交部），才讓主事者做出行動，但清日的琉球談判並沒有共識，繁忙的晚清政府也讓此事擱著。不久的甲午戰爭，清朝也開始自身難保，琉球大臣們的復國心願，也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歷史的洪流裡。二戰之後，琉球或許有機會以獨立國家之姿重現世界，只是在國際政治的安排下，亡國千年的以色列復國了，琉球卻永遠走入了歷史。

因為被摧毀殆盡，現在的首里城從原址挑高重建，這是我唯一看過完全重建的世界文化遺產，即使是雅典的帕德嫩神殿，都還有千年前的神像與樑柱，首里城居然能夠登上世界文化遺產，令我好奇。都已經徹底消失的東西，何必一絲不茍地細細考據，拚了命地復原呢？

在找印章的同時，我一邊思考著上述的問題。

打扮成琉球官員的工作人員

風雨中的首里城　我看見琉球故國

下午六點，天色漸晚了，尼伯特颱風的尾勁掃到了首里城上空，下起了暴雨，狂風大作，原本已經稀疏的人潮瞬間被衝得杳無人煙，我與朋友狼狽地逃進了類似售票口附近的小屋躲雨。等到雨勢稍弱之後，我與朋友三步併兩步地下山去，無奈天雨路滑，我們只能耐著性子頂著遮不住雨的傘，一步一步向下撤退。

好不容易來到城腳下，夜間的路燈已經亮起，照在重建的首里城上，風雨中只見一座古樸的宮殿，在山頭上像是一座燈塔，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，彷彿數百年前的朝廷仍在，王室仍在，琉球人的精神領袖，仍在。

這時天空再次飄雨，我索性在雨中駐足，想好好看一看首里城。我發現，天越暗，雨越狂，首里城的宮燈，越發明亮。

作為太平洋上的小島，風雨是宿命，更迭是必然，但是有些東西是雖死猶生而永垂不朽的。

也許這就是過去數十年來，多少人白了頭，也要復原首里城的原因吧？